黄德海:在文学评论写作上,我其实是个学习者,偶尔的赞扬,是大家对我的鼓励。在文学评论写作中,一个很大的误区就是总被认为是文学作品的附属。其实文学评论是一个单独的行为,它有自己的运行逻辑。我前些年说过,文学评论跟文学作品有关,却应该时时回到我们置身的当下,与批评对象共同成长,在深入、细致阅读具体作品的基础上,获得具体的感受,回应具体的现象,得出具体的结论。这个生成虽与具体的文学作品相关,根柢却是写作者在阅读时凭借自身的知识和经验储备,有了发现的惊喜,并用一种与作品不同的方式把这个惊喜有效传达出来。这发现跟阅读的作品有关,却绝不是简单的依赖。好的文学批评应该是一次协作性朝向未知的探索之旅,寻找的是作品中那个作者似意识到而未完全意识到的隐秘世界。评论者与作者一起,弄清楚了某个陌生的领域,从而照亮社会或人心中某一处未被道及的地方——新的世界徐徐展开。

在精读孙犁作品,还策划出版过孙犁谈读书的文集《野味读书》的青年评论家黄德海看来,孙犁是一个从来没被遗忘的作家,主要原因是他的不少作品收入过中小学教材。
封面新闻:你的文学评论很受赞扬。但不得不说,评论总被认为是作品的附属品。你怎么看?
封面新闻:在写好文学评论方面,你认为评论者要具备哪些素养?
黄德海:这个问题不是我们判断了就可以的。更重要的是观察,观察网络文学和短视频提供了什么,为什么那么吸引人。这或许是比赞同或反对更重要的问题。每一个可能的流行,其实都提供给了我们认知世界的机会,用不着急着赞同或者反对。如果要反对某个流行,要寻找出其背后的至深根源,然后清理源头。单纯地反对或看不惯,就等于是以幼稚的思维对应幼稚的思维,除了双方互相拉仇恨,不会有任何作用。比如我们说,网络小说提供了娱乐功能,那美剧是不是?动漫是不是?电影是不是?要知道,不到一百年前,电影就是被这么认为的。不到三百年前,小说也是被这么认为的。更早的荷马史诗,是不是也被这么认为?所以,流行不是判断好坏的标准,重要的是这些作品提供了什么。当然,如果有未成年人或部分成年人,耽溺于(只在耽溺的意义上)某些类型的东西,总是让人担心。不过话说回来,哪种让人耽溺的东西,不需要担心呢?我们都应该记得,林黛玉读《西厢记》的时候,薛宝钗可是语重心长地劝说过不是吗?
黄德海:说到我们反复强调的严肃文学,没错,有一些作品,确实需要付出专注和意志力来阅读,但是不是可以问,更多的作品是不是故意制造了阅读障碍?我不敢下任何结论,但对过分强调严肃,其实是抱有怀疑态度的。比如,是不是可以问,不能够让更多人欣赏,是否因为我们的写作功力不够?

“文学不像过去那么被关注,在我看来好坏参半”
除了小说写作,孙犁谈读书的散文也是备受粉丝喜爱。《野味读书》就是一本孙犁谈自己一生买书、得书、藏书、读书生活的文集。身为该书编者,黄德海不吝赞美。“从这本书里,我们可以看到简练、收敛和爱恋。简练,是孙犁的文字。收敛,是对表达的克制。爱恋,是对人世的爱恋。从编这些集子的过程中,我学到了很多,不妨说,得出前面的这些体会,是最大的收获。其实,编一本书的过程,首先受益的总是自己。”

黄德海尤其擅长文学评论,著有《世间文章》《诗经消息》《书到今生读已迟》《驯养生活》《虚构的现艺》等。曾获第八届“唐弢青年文学研究奖”、第十七届“华语文学传媒盛典·年度文学评论家”、第三届“山花文学双年奖·散文奖”。编书,评书,写书。让他对文学有自己深厚的判断经验和观察的锐利眼光。2022年7月,封面新闻记者独家采访到黄德海。
2022年是中国现代作家孙犁逝世20周年。近年来,孙犁的作品没有被淹没在时间深处,反而在书店里越来越常见,以多种版本出现,拥有一众忠实的读者粉丝,显示出强大的艺术生命力。
黄德海从金克木生前约30部已出版著作中精选出有关读书治学方法的文章50余篇,帮助读者一窥大家通人治学读书之堂奥。这本书反响甚好,销量和口碑都很好,2017年5月还出了增订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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